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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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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齡緩慢眨眼。

蕭峋離得太近, 能細數清謝齡臉頰上每一根細膩的絨毛,呼吸變成交纏,溫度逼升。謝齡別開臉, 繼而轉回去,擡起沒被握住的那只手,往蕭峋後頸衣領上一捏,凍著一張臉把人從自己上方提溜開。

謝齡的目光冷極了,表達出的意思用一個字便可形容——“滾”。

蕭峋全然不懼,他眼睛好得很,怎會看不見謝齡耳尖紅了他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,坐卻是正兒八經坐下,換上一副嚴肅的面孔道:“我又沒說是誰, 你幹嘛這副反應”

謝齡甩袖起身,表情更臭:“吃你的牛肉面去。”

“那是你喜歡的面館。”蕭峋說得一本正經。

謝齡不再說話, 徑直走出房門。

蕭峋看著他的背影,眼裏的笑意藏不住:“你就嘴硬吧。”

砰!

謝齡把門給拍上了。

這舉動絲毫影響不了蕭峋的心情,他在謝齡床上晃悠片刻,哼著一首不成調的歌站起。他想,謝齡對他的喜歡, 至少有三四分, 餘下的那些, 便慢慢補吧, 總有一天會填滿的。

他在這屋子裏轉了一圈,掃了眼方才謝齡看的書,擡起手伸懶腰。這時候, 有個念頭冒了出來:謝齡一直拒絕他, 會不會是覺得他年紀太小了, 兩個人年齡差得太多

蕭峋的表情變得凝重。

謝齡坐在院中搖椅上,盯著墻角的一叢花發呆。

他倒沒覺得蕭峋年幼或年少。說實話,他幾乎都要忘記蕭峋還在少年的年紀了。這一路上,蕭峋處事太周全,若說他和謝齡在相同的年紀,謝齡都信。

謝齡盯著那花兒,又一次眨眼。這一刻,他忽然意識到他現在坐的位置似乎不妙,蕭峋若要出門,這是必經之處。可如果更換位置,又顯得太刻意。

他聽了一耳朵屋內的腳步聲,蕭峋在過來了。

罷,就坐在這,若蕭峋路過他,只管板著一張臉,什麽話都不說,也不理會便是。

咯吱——

蕭峋推門出來。

謝齡開始執行計劃,垂眸假寐。孰料蕭峋並非路過,而是直接過來找他;說的話也出乎意料,是一句:“師父,我的生辰快到了。”

謝齡心中冒出一個問號,終究還是破了功,將眼睜開:“要禮物”

“九月廿一,我就滿十八了。”蕭峋說得鄭重,“再過兩年,就能行及冠之禮。”

“……”謝齡看著蕭峋,倏然理解了這人想表達的意思。及冠禮是古代男子的成人禮,他說這個,是指成人禮之後他便不是小孩兒,可以娶親了。

其實古代在婚嫁的年歲上規定得並不是特別嚴格,好些男子二十歲時,已做父親。等等,他在想什麽呢。謝齡趕緊收回心思,“嗯”了一聲,說:“會給你準備禮物。”

蕭峋瞬也不瞬凝視著謝齡,沒錯放他任何一個細微的神情。有些人喜歡不懂裝懂,謝齡卻懂裝不懂。

偏生他的這點小心思,蕭峋也喜歡極了。他就著謝齡的話說下去,頗有幾分狡黠:“師父應當極了解我的喜好。那我……我很期待師父給我的禮物。”

謝齡眼皮不由跳了兩下。

“我去看那家面館是否開門。”蕭峋笑著說道,走出小院前,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塞了顆糖到謝齡口中。

眼下時辰太早,那面館自是沒開,蕭峋回來後,從昨日謝齡給他帶的那些吃食中尋出一些,做了一桌早餐。

吃完飯後,謝齡和蕭峋啟程向西。

城中行人甚稀,一路都冷清。出了西門,謝齡腳步漸緩,擡目四顧,說道:“‘西’是一個寬泛的方向,既然要找的是森林,我想應當是往西南而去。”雪域的地勢,是從南往北升高,越往高處走,植被越稀疏,北面存在森林的可能性極小。

“師父聰慧。”蕭峋在一旁附和道。

“……常識。”謝齡瞥了蕭峋一眼,對他的馬屁甚是無言。

蕭峋眼中笑意不減,看了一會兒謝齡,仰頭望向東方天際。雲層中流溢出了絢爛的金色光芒,他取出傘來,撐開擋在謝齡頭頂:“一會兒要出太陽了,這裏的太陽曬得很,還是把傘撐上比較好。”

是同他衣衫一般色彩的赤紅竹骨傘,天光透過傘面透下來,將謝齡的衣衫染上一層輕軟的紅。

“走吧”蕭峋笑問。

謝齡平平“嗯”了一聲,踏上通往西南的官道。

日輪破雲而出,歪在東面一座雪山旁,將山尖兒照成透亮的金色。謝齡回看一眼那日出之景,蕭峋在他身旁嘀咕:“依我之見,我們要尋的應當是一段機緣,藏在森林河流裏的某個秘境。”

謝齡的看法和他相同。

在這個世界,固定開啟的秘境並不多,和謝齡看的那些修仙小說裏套路差不多,多數秘境現世前會有異象征兆,世人發現後,從不同的地方趕去,爭奪機緣寶物。

先前去過的東華宴秘境,開啟雖在鏡川“山上”的掌控中,但秘境內是何情形,卻要到了才能知曉,故而依舊算不上固定。

“河流,森林,雪域……”謝齡也開始思考,將現有的信息進行組合,在記憶裏篩選許久,得出一個符合的答案:“莫不是小遙境”

閱讀量大的優勢體現出了,這是他在一本偏門的書上看到的。

“小遙境”蕭峋疑惑又好奇,“倒是不曾聽說過。”

“它是藏在雪域裏的一個秘境,位置固定不變,前人推斷,位於在雪域北面,是荒山雪嶺裏的別有洞天。”謝齡道。

“那我們該向西北、向地勢更高的地方走。”蕭峋停下腳步,“若在那裏出現了森林和河,十有八九便是小遙境。”

“嗯。”謝齡不由懊惱,虧他還說什麽常識,秘境自有玄妙。

“進入小遙境需要‘鑰匙’。”謝齡眉心輕輕蹙起,“或者說,需要祭品。”

“什麽樣的祭品”

“一個寂滅境修士。”

“……”

蕭峋亦蹙眉。他盯著謝齡的袖擺看了一會兒,視線升高,落到謝齡臉上,輕聲問::“要死的還是活的”

謝齡回憶著那書上的記載:“死亡時間不超過七日。”

“新死的啊……”蕭峋垂下眼。

謝齡聽出他這話裏透出了點兒遺憾,想到雪域是出過不少寂滅境修士的,心說難不成你還想著去挖墳他不由搖頭:“關於小遙境的記載不多,我了解的這些,不一定都是真的。”

“準備好總歸沒錯。”蕭峋道,“先改道去西北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這一日天氣不錯——於趕路人而言的不錯,太陽在天空中掛了一段時間,縮回雲層後,天氣陰了下來。

但蕭峋依然沒有收傘,照他的說法,就算是陰天,雪域的天光也容易將人曬壞。他神情極認真,謝齡那句“我好歹是寂滅境”在口中轉了又轉,終是沒有說出,默許了這人的做法。

接下來幾日,便是這樣行於山間,待到入夜,宿於雲舟。他們離昭城越來越遠,但並未發現任何秘境的征兆或蹤跡。

又是一個適合趕路和勞作的陰天。

“師父,再往前走一段,便是北俱草生長的區域。”蕭峋打量著周遭,“北俱草是雪域特有的植物,一般用來入藥,師父在昭城裏住了這麽多日,或許聽說過。但要我來說,它更是一種獨特的佐料,撒在牛肉上,可增添不少風味。”

你對吃的,當真上心。

謝齡心中的小人兒扶了下額,面上冷冷淡淡:“你對雪域,當真熟悉。”

“我從前在雪域待過一段時日,在這裏學會了不少東西。”蕭峋解釋說道。

他說的是前世,謝齡想到的卻是蕭峋的身世。蕭峋每三月受一次魔氣反噬,一年便是四次,自幼始之;後來鹿鳴山蕭氏被仇家滅門,從此失怙失恃,漂泊無依。難怪年紀輕輕,心思便如此細密。

謝齡心頭泛酸,擡起手想揉一下蕭峋腦袋,可這段時日蕭峋長高不少,他做這動作不如從前容易。謝齡突然小心眼兒起來,越過蕭峋高出他的那截,將手放在他頭頂,胡亂揉抓。

蕭峋笑了一聲,沒有閃躲,任由謝齡將他頭發揉亂。

“我喜歡這裏,在這裏的日子很開心。”蕭峋說道,“若你也喜歡這裏,那我就更開心了。”

朝前走了一段,來到蕭峋口中北俱草生長的區域。這種草長得跟雜草似的,又生在一堆雜草間,難以辨認。

蕭峋拉著謝齡站到一塊石頭上,放了幾個法寶出去采摘。

“你手不酸麽”謝齡偏首,將蕭峋一打量,說道。

蕭峋一聽這話就彎眼笑,對上謝齡的視線,打算說點什麽逗他,但剛開了口,神情倏然一變。他目光冷冽,將衣袖向前甩開,掀起數枚石子擲向前方。

謝齡亦看回前方,手在虛空裏一抓,三尺長劍落入手心。

身穿暗銀色道袍、背負長琴之人現出身形,屈指一彈擊碎石子,於十數丈外落定。

“雪聲君,我們又見面了。”來者說道,若只看面容和態度,倒是彬彬有禮。

“葉輕鴻。”蕭峋喊出他的名字,捏了個法術將手裏的傘懸空,朝前走出兩步,勾起一個笑,“你等我們出城,等了有些日子了吧”

葉輕鴻沒有回答,甚至沒看蕭峋一眼,眼眸緊盯謝齡。

但蕭峋所言不假。昭城是密宗的地界。葉輕鴻若在昭城對謝齡動手,只怕會惹來密宗不滿。再者,蕭峋在那達寺辯經辯出了名聲,而他殺謝齡,必然會將蕭峋給順帶了,那些僧人若相助,到時便是雪域和瑤臺境的戰爭。

瑤臺境正在向大陸擴張勢力,但還沒有到可以一次抗衡兩個大派的地步。

再說謝齡。

謝齡對葉輕鴻的出現並不意外。雪域因地勢緣故成了這片大陸上的“遺世獨立”,但修士間的通信並未受到阻隔,江湖上流行的飛報在這裏也有發售,謝齡能通過它了解當下的局勢。

瑤臺境已有半數人馬離開海島、來到大陸上,同青山書院及一些人間道不交好的宗派聯合。其心昭然若揭。他們不願在當那“數一數二”,而是成為當世第一。

有一必有二,而謝齡遇到瑤臺境的襲擊,也有兩次了。

“堂堂寂滅境,竟淪為一介殺手。”謝齡立於赤紅的竹骨傘下,眉梢輕輕一擡,淡聲說道。

“這江湖,有的人講究人情世故,有的人則講求打打殺殺。”葉輕鴻搖頭,“若不殺你,我不安寧。”

因為你惹過我一次了嗎謝齡心想。他並不能理解葉輕鴻。就算葉輕鴻成功殺死他,人間道還有古松和宗主兩個寂滅境,而葉輕鴻僥幸沒有死,大概也只是半個寂滅境了。他以為自己還能安寧

但謝齡懶得和他多說,直接拔劍。

“我來。”蕭峋擡起一只手攔在他身前,話語輕松帶笑,“讓我練練手。”

謝齡心說胡鬧,卻又知曉自己攔不住他,只好將劍柄抓緊,以便隨時能夠劈一劍過去。

蕭峋手中現出星盤,左右手各一個,一者是東華宴秘境裏“張濤”用過的那個,另一者由暗紅老木制成。

從前有所顧慮,害怕謝齡認出他就是張濤、對他生氣,害怕謝齡起疑心,眼下都說開了,更打算慢慢將自己身上那些事告訴謝齡,還顧慮什麽

幽藍光華將蕭峋周身包圍。這一片的靈氣都被聚攏過來,連風都擠開。蕭峋身後銀發亂飛,衣角獵獵翻舞,漆黑眼眸裏流轉細碎光芒,像夜空流轉萬千星辰。

他將星辰納於一眸中。

這眼眸看向葉輕鴻,竟讓這個寂滅境心中炸起危機感。

葉輕鴻橫琴於前,幾不可見地瞇了下眼,向旁側慢行幾步,道:“蕭峋,我應當沒記錯,是叫這個名字。”他將先前蕭峋對他說的還回去。

“嗯,記性不錯。”蕭峋如同點評一般輕笑說道。

“事不過三。”蕭峋還說了這樣一句,聽得人莫名其妙,而這話說完,又擺出一張嚴肅臉,向著葉輕鴻一禮,認真道:“瑤臺境葉輕鴻,江湖人稱琴魔。謝謝你,今日出現在此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阿晉又抽了,如果我們能相遇,那一定就是有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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